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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江采石记

东海一枭

头衔: 海归少校

加入时间: 2004/02/14
文章: 87

海归分: 10834

标题: 乌江采石记 (540 reads) 时间: 2003-2-17 周一, 09:53

作者：东海一枭 在海归商务发贴, 来自【海归网】 http://www.haiguinet.com

枭鸣天下之八：

一
丁晓光君，痴石、玩石、采石、购石、贩石十余年，人称石头丁，广西观赏石协会副秘书长、《赏石文化》编委，赏石界的前辈和名家。他连续六年一年一度亲往乌江采石，每次皆大有收获，早就答应携我同行，但几次都因各种临时原因未能追随前往。年初七，接到他的电邀，说乌江水落石出，又到最佳采石时。于是迅速收拾衣物，采办必需的用品，于傍晚七时前到汽车总站会合，坐上了驶向遵义的豪华快班。同行的还有老朋友韦庆松君，广西著名书画装裱师，年前也迷上了奇石。

乌江是贵州最长的河，发源于乌蒙麓，中经威宁、水城、纳雍、六枝、织金、普定、平坝、安顺、黔西、修文、金沙、息烽、遵义、开阳、瓮安、湄潭、石阡、凤冈、思南、德江、沿河，及四川酉阳、彭水、武隆等20余县，至涪陵县铜柱滩入长江。我们这次目的地定在德江。次日晨抵遵义，草草早餐后坐四个小时客车到德江县城。

德江县在乌江下游，处于大娄山和武陵山两大山脉接触部位,境内沟谷纵横,河流深切，适产佳石。再坐小三轮到长堡小镇，时已下午三时许。还需逆水舟行约二小时才达终极地姜家渡。但河边两船以水浅故，谢绝了我们“高价”的诱惑。老丁只好打电话给姜家渡的“关系户”，要他们来船迎接。

一个小时后，姜国初、姜国继和一个年青村民飞船而来，载上我们三人及行李，再逆水而上，于傍晚时分抵此行目的地，于姜国初家住下。

第三天凌晨即起，早餐后，换上解放鞋，结束停当，用背包背上午餐用的压缩饼干、矿泉水及擦洗石头用的钢丝擦等，提上手杖型精钢扁尖嘴撬棍，在国初带领下往河边进发。

滩上河边，大小石头层层累累，但一是已经过柳州、南宁各地玩石家的千翻万寻，佳石难觅，二则青苔覆盖，需经一番刮垢擦洗工序，耗时颇多。幸逢水退，适于下水寻石。老丁第一个下了河，我跟着也冒着彻骨奇寒，挽起裤管袖管，俯身棍撬手翻行动起来。老韦先在河边上走了一会，也相继落水了。也就开始一会儿冷，到了后来，运动量大了，身上暖和了起来。

第四天，水更浅了，昨水过膝盖处，今已低得不掩小腿。国初也说这是十几年来乌江最低的水位了。三人大喜，庆幸天助我也。

下午，水中一道淡红色，引我撬出一石，椭圆型，约小孩背包大小，数十斤重，红黄相间，颜色对比鲜明，艳丽又端严，石质极佳，光滑度极高，几回抱起又滑落，乃翻到无水处，等水干后再双手抱往岸上，与其它选中的奇石堆在一起。中途脚一滑，左腿扭伤了。老丁老韦见了此石，皆赞叹称羡不已，称为绝品。我十分喜爱，名之曰：佛光普照。纵为它成了瘸子，也值得呢。

夜里，天下起雪来。第五天凌晨，老丁老韦依然精神抖擞出发了。我因腿伤，卧床休养，整个上午斜倚床上，或看书，或用药水按摩扭伤处，从窗口可遥遥望见河边老丁老韦忙碌的身影。午后，腿不那么疼了，我也躺不住了，重新归队。

乌江石石质坚硬，水洗度普遍较高，但形状变化不多，图案较少，且经过一批又一批的采石家挑采，虽然满河皆石，要找到有价值高质量的美石，却需千里寻一、万里寻一。此回运气好，本需穿潜水衣采的，挽起裤管和袖管，就可以手到擒来了，故所得均极丰盛。我共得至少两大集装箱，除“佛光普照”外，另有数块奇石，也堪称精品。

老丁老韦以为机会难得，决定再拣两天，他们怕我伤上加伤，劝我先行返回，所捡奇石，由他们负责托运。而我腿伤未愈，头疼又作，也耽心病倒僻乡，累己累人，于是第六天早晨，就告辞先回了。国初扛着我捡的六七块小品石送我到码头、其子姜华又坐船直送我到潮砥小镇，待我坐上到德江的客车，才依依而别。我送他一支笔、一双手套、一点小钱，希望他好好读书，争取考上大学好向我们报喜，我表示到时与老丁、老韦必当予以适当支援。

二
据老丁说，他与几个同伴第一次到姜家渡采石时，当地农民成群上前，骂骂咧咧，喊打喊杀，其中数国初、国继两位骂得最凶，于是老丁就与他俩谈判，表示愿付给村里一笔费用，买得捡石权，住到国初家，付予伙食费、住宿费等。同时由国初等组织村民承担石头的搬运任务，付给搬运费、船费等。这对当地村民尤其是国初兄弟而言，是一笔相当可观的外块。

经过几年交往，国初已与老丁俨如好友，国初一次次帮着搬石、运石，亦步亦趋地跟着老丁他们拣石，已具备了相当的鉴赏眼光，所觅石头，颇具价值。老丁便让他当自己的助手，每得一石，经鉴定合格，便付予一定报酬，这大大激发了国初父子的积极性。同时对我们也甚为热诚。

其堂兄国继，虽偶示热情，却比国初“奸诈”、“顽劣”多了。此人好赌、好酒、好打架。一次为老丁采石事宜与临村交涉时，打伤了一老头，让老丁陪偿一大笔医药费。老丁还庆幸没出人命，不然怕要负连带责任。其妻因无法忍受他的粗暴逃回娘家要求离婚，他对老丁表示要打断妻子的手-----他曾因炸鱼炸断了一只手。

他无法也不愿跟老丁学捡石头，只做“捡石团”与村里联络的中间人，所得无多，于是提出要为村里修一口水池，请老丁赞助。老丁每次都给200元，已连续赞助五年了，至今水池依然在虚无飘渺之中。

他请我们吃晚饭，老话重提。老丁表示，一定支持村里修水池，但不再给钱，而是赞助水泥钢筋等材料。国继父子居然大为不满。我们闭门熄灯休息后，先是他老父，后是他率二村民敲门鼓噪而进，半是威胁半是乞求，总之是要我们捐献现金。老头扔下狠话：不然这批石头别想运走。真是又可气又可笑。

老丁以前和我们这次到姜家渡、石板二村采石，都给两个村的村长支书交纳了采石费的，但每天采石时，总有同村不同组的村民成群结队前来骚扰，一次一个小伙子还气势汹汹把村支书写的条子撕了：这个东西没卵用！这段河归我们组，村里管不了！于是我们只好一次又一次给钱让他们去分。好在他们胃口不大，一百、一百五就打发了。

在国继家吃饭时，村小学教师也来了。居然不会普通话，所发腔调比国初更为难懂。双方连猜带蒙，似懂非懂，开始倒还融洽，后来他忽地说出一番恶狠狠的话来，让我莫名其妙，大意是下次希望不要再见到我们了，不然就不客气了，就要出大乱子了。他在乡里、市里、省里可是都有关系的。后来经老丁和国初解释我才明白，原来村里各组之间、村民之间，因外人采石一事，早已矛盾重重，村长支书收了钱，村民们不满，某组得了钱，其它组不满，某些村民得了好处，其它村民不满…。所以，以后只怕任何人都不能进村采石了。

常有村民表示捡到了好石头，或在河边或在家里，让我们购买，其实全都是一文不值的废品。一天黄昏我们收工回去时，一个老头儿死缠着要卖几块好石头给我们，我们跟去看后都气坏了：那不都是我们自己找好的石头吗。老丁好说话，想每块化三五元钱买回来算了，我坚决反对，因为这样一来，只怕第二天起来，我们选中堆在岸上的好石头都被偷光了。于是就没给钱。晚上国初告诉我们，那几块石头已被那老头扔到河里去了。

当然也有共同语言，比如大家骂起官方、上面来，堪称同仇敌忾。他们听得似懂非懂，骂得似通非通，但都兴高采烈。村长也在一边连连点头，说共产党的官是自古以来最坏的官，最贪、最毒、最会骗人。老丁说这不是连村长自己也骂了吗，村长哈哈摇头说他不算官的。不过村民们对村干部表面上恭敬有加，背后啧有烦言，说他们都是“上面”指定的，只会贪占，却不干好事不办实事。

这次采石之旅，让我对这些受尽欺压的社会最底层的农民的劣根性有了更为深入的认识。有老实纯朴的一面，更有刁蛮、懒惰、贪婪、怯懦、粗暴、下贱、无知、无德、愚昧、爱耍小聪明的一面…。这，难道仅仅是贫穷惹的祸吗！

东海一枭2003、2、16

作者：东海一枭 在海归商务发贴, 来自【海归网】 http://www.haiguinet.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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